后来我的生活还算理想。

孤勇

*现代AU。
*勋外卖x白保险。私设有。
*前篇《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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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魏大勋回来的那个夏天,好像已经过去很久了。
  
久到白敬亭已经习惯了偶尔晚归时,留在玄关的一盏小灯,和那天正好不上晚班,窝在沙发里,等他等到睡着的魏大勋。
  
可其实也没有多久。
  
只是刚好一本日历快翻到了底。
  
一年又要过去了。
  
  
  
  
白敬亭从床底下挖出放着冬装的真空袋,迅速把充当支撑点的方凳拖出来。床垫轰然落下,在阳光里扬起一片细小的浮尘。
  
他将自己寒酸的几件冬款外套挂到阳台外面,羽绒服失了禁锢,变得重新蓬松起来。白敬亭侧身靠住阳台一角上下垒起来的两个储物箱,迎着晴好的日光给魏大勋发短信,问他,冬装是不是还没买。
  
——结果诺基亚震天响的提示音隔着一道落地窗传过来。他探身一看,那只还是按键机的诺基亚正躺在电视柜上叠好的衣服堆里,明显是被主人不小心忘在了这里,哀怨地发着白光。
  
直到那小得可怜的屏幕重新暗下去,白敬亭才从落地窗边上起开,替魏大勋把手机放到枕边。
  
这只诺基亚,是魏大勋今年刚落户白敬亭这儿的时候,白敬亭千辛万苦从阳台里的两个储物柜里找出来的。迄今为止,只存了一个号码。
  
只存了白敬亭一个人的号码。
  
七月的天,热得要命,可白敬亭穷怕了,自从真有一次惨到交不起电费后,他再不敢在峰时开空调。风扇的线又太短,接线板拉了半天,还是吹不到阳台。他蹲了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湿透了身上布料柔软的文化衫。
  
魏大勋跟着蹲在他边上,一手一个塑料材质的小扇子给白敬亭扇风。扇子上头印着某家培训机构的相关信息,白敬亭瞥了一眼,配色不堪入目。
  
豆大的汗珠顺着魏大勋棱角分明的脸滑落,他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男人迟疑着开口:“我说......”
  
“闭嘴。”白敬亭语气不善,半是被这破天气惹燥的,半是怕魏大勋再说出那句“等我有钱就还”的气人话来。
  
他口不择言:“信不信我揍你。”
  
魏大勋明显愣了一下。
  
男人从那里头出来后,像一台年久积灰的老式电脑,零件构架完好,运作功能正常,但需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开机,总显得有些木呆呆的。
  
而白敬亭其实也没和魏大勋说上几句话。
  
因为他还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
  
白敬亭天天找借口往外跑,碰上千年一遇的轮休,他也宁愿在大型商场里找个有WiFi的地方坐一天。他是那种比较典型的,在上班时间把所有能讲的话都嘚吧完,给客户一个完美假笑,下了班就成了锯嘴葫芦的人。偶尔漏几个字出来,也基本停留在语气助词层面,仅供日常交流。
  
对着魏大勋,白敬亭拿不住说话的分寸尺度,干脆少说不说。
  
今天这句话,实属超常发挥。
  
魏大勋的手在空中无意识地划了两下,最后他软下声音,弯起嘴角露出梨涡。
  
他笑着说:“知道了。”
  
门外传来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那人匆忙把钥匙往鞋柜上一丢,叮呤当啷,膝盖和什么地方撞了一下,咚的一声,动静大得让人以为是家里进了贼。白敬亭从乱飞的神思里抽身出来,看见魏大勋走进来,僵在他的卧室门口。
  
“你怎么回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
  
白敬亭扬起下巴:“今天我休息。”
  
“啊...好。”魏大勋从床靠门的那边够着诺基亚,“我是抽空回来拿这个的。”
  
“我怕错过你什么消息。”男人低头,逐字逐句看完了白敬亭的短信。他看向白敬亭:“没买。天还没多冷我扛得住。”
  
“就提醒你一句,没别的事儿。”白敬亭把手插进裤兜里。一时无话,历时四个月不减反增的尴尬气氛横亘在二人中间。
  
魏大勋试探着挥手:“那我...走了?”
  
“嗯。”白敬亭反身拉好落地窗,跟着魏大勋往外走了几步,“我记得你今晚不上班吧。”
  
“上的,他们跟我调班,我忘了和你讲。怎么了?”
  
“那正好。”白敬亭盯着魏大勋衣服上的外卖logo,“晚上我要去参加个饭局,领导要求必须参加的那种,不回来吃——你是不是要迟了?”
  
“时间够的。”魏大勋把落在地上的钥匙捡起来。他转过身,看向穿着家居服的白敬亭。
  
“晚上少喝点酒。”
  
“知道了。路上小心。”
  
  
  
  
白敬亭没少因为自己的姓被调侃。白保险白读书,干什么都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觉着自己会那么膈应甄方新估计就是因为这个。
  
白保险和真放心,客户往往一听名字就直奔后者而去。
  
今天这顿庆功宴就是给甄方新摆的,白敬亭看着姓甄的那耀武扬威的嘴脸就觉得心烦意乱。奈何人家的业绩就是牛逼,直线上升,白敬亭没看过具体数值,反正已经是一份创下公司新记录的年终答卷。
  
再反观白敬亭自从出了那桩连环骗保案后的业绩。
  
云泥之别。
  
白敬亭没少被领导意有所指地拍拍肩膀,说得努力了啊。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白敬亭咬着筷头,心说自己早两年,决计不会来吃这顿饭。
  
管他哪个领导的面子。
  
——尽管那时的他,除了年轻一无所有。
  
现在的他也很年轻,可这份资本却让他觉得愈发挥霍不起了。白敬亭不由出神,上一次,为了某个人肆无忌惮地宣泄情感是什么时候?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旁边的人拍拍他,递给他一个烟盒。白敬亭垂下眼帘,拿过餐桌上的火机点着,加入酒足饭饱后的吞云吐雾。
  
他其实不大会抽烟,用的是不过肺的抽法,只是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才加入这个活动。他的手指细长白净,拿烟的时候像是件艺术品,透着绝望的美感,缭绕的烟雾,配上他的金丝边眼镜,说不出的颓废。
  
给白敬亭递烟的那个人混在鼎沸的人声里问他,等会儿说去唱K,去不去?
  
白敬亭抬手,将面前若有若无的烟气呼散些,对面甄方新的脸重新清晰起来。
  
“哪能不去呢。”
  
白敬亭将烟丢进茶杯,滚烫的火星和一口未动大麦茶遇上,呲啦一声,茶水渐渐浸透了烟蒂。
  
  
  
  
白敬亭站在去而复返的包厢门前,头顶的吊灯五彩斑斓气氛十足,却照不亮他晦暗的神色。
  
他先是慢吞吞地把身上那件廉价的西服外套扣子解开,接着将袖子,连同里面的白衬衫一起卷起来。
  
自己这辈子估计是和姓甄的八字犯冲。
  
其次是姓魏的。
  
“妈的。”他骂了一声,吓退了打算过来问他怎么了的服务生。白敬亭歪着脑袋,从镜片上方觑那个走远的画着浓妆的女孩,随手摘下领带胡乱吊在手腕上。
  
“没事的。”他盯着女孩的背影,闻着指尖洗不去的烟草气,自言自语,“杀人犯法,我是好公民。”
  
他推门进去。
  
甄方新翘着二郎腿,坐在背对着门的卡座上,拿着亮着屏的手机,听见有人进来也没回头,倨傲到了极点。
  
反倒是处于风暴中心的那个人惊讶地看了一眼白敬亭。
  
魏大勋。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白敬亭在非工作时间向来不会给人什么好脸色,看他面色不善也没多想,只当他狗脾气又上来了,嘻嘻哈哈地跟他解说刚才发生的事。
  
“白哥,甄哥刚给大家点了份外卖,别的都没事儿,就是甄哥自己那杯美式冰拿弄错了,拿成了香草拿铁,甄哥一口就喝出不对来,连忙把人叫回来问他怎么回事儿。”
  
“你这人可真不会说话。一杯拿铁至于甄哥这么大肚量的人把人留到现在吗——白哥,是这样个事儿,甄哥钱都付完了,开玩笑说要给那个外卖一个差评,那小子急了,凑上来拿甄哥手里的咖啡,直接撞洒了大半杯,全撒在甄哥外套上了。”
  
白敬亭眉头一动:“钱付完了?”
  
“白哥您可真会抓重点,我们刚说的——”
  
那人之后的话梗在喉头里,他看见白敬亭走过去直接抽走了甄方新的手机,在众人呆若木鸡的几秒钟里给完了好评。
  
“网速挺快。”白敬亭压根懒得再匀给甄方新一个眼神,把手机丢回他的怀里,重新拉开包厢门,示意魏大勋可以走了。
  
结果那傻大个立在门口,死不肯再退一步。
  
门内众人反应过来,不知谁把喜气洋洋的音乐关了,一时气氛僵得可怕。今天这事儿可大可小,问题是,白敬亭这个粗暴的处理方式,太不给人留面儿了。
  
何况碰上的是死好面子的甄方新。
  
“白敬亭,你什么......”
  
没等接近暴走边缘的甄方新说完,白敬亭直接出声打断了他:“楼下就是咖啡店,你跑两步,或者让送外卖那个给你补上,是能累死你还是等死你,动辄就要给人差评?”
  
“我那是......”
  
“开玩笑。”白敬亭今天是死都不打算让甄方新痛快,再次出声打断他,“我知道。那我们不聊咖啡的问题,我们聊那件西装,您是好十几万的高定还是怎么,一件我看上不了六千的西装,值得你跟市井泼妇似的,连人家父母都招呼上,骂了整整五分钟的街吗。”

一片死寂里,魏大勋拉住白敬亭:“我没事。”
  
甄方新气到了极点,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按住他。有人劝告白敬亭,但话里话外还是向着他:“白哥,过头了。”
  
再说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白敬亭似乎是把这句话听进去了,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漫不经心地走过去拿起自己的包,摘下手腕上的领带一同丢给魏大勋。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折返到甄方新身边,静静地看着这个神情近乎狰狞的男人。
  
“我什么意思?你到现在还看不懂我的意思吗。”
  
白敬亭说。
  
“我今天就是铁了心要你难堪。”
  
  
  
  
“小、小白。”魏大勋直到载着白敬亭骑出一段路,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你刚那样...没事儿吧,就、就那个人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他还不够那资格。”
  
白敬亭的头发被狂妄的夜风吹乱,惨白的路灯光落在魏大勋宽阔的肩膀上,被吹得摇摇欲坠。
  
他忽然开口。
  
“我本来连首付都够呛。”白敬亭捏着自己发烫的手机,“买一套房子很难,可如果我是换一套房子呢。
  
“那手机是我妈用过的,她...她走了之后,我和别的东西一起收拾过来的——别问我什么时候的事了,都过去了。人死如灯灭,我那时候才知道,要是一个人孤注一掷想把一切丢在身后,压根没想得那么难。我就在想,你走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干脆利落地丢下一切,连同我在内,都不过是某段过去。
  
“所以那张卡里只存了我一个人的号码。”白敬亭顿了顿,“我卖了老家那套房子,两边地价房价不大一样,我也觉着我就自己一个人,凑合着过就行了,就没买多大的房子,收了套二手房,原房主还好心地留给我几盆花,但都被我养死了。这里的物业特别不靠谱,夏天的时候垃圾能堆到臭出来,你见过的。
  
“但这是我,最后一个可以当作依靠,而不是战场的地方了。”
  
魏大勋一个急刹,小电驴停在小区门口,欲言又止。白敬亭刚在饭桌上喝的酒后劲慢慢翻上来,跨下车的脚步晃了晃。
  
“你挺傻的。”白敬亭眼神很亮,可他过度的坦诚又让人疑心他醉了。
  
挺傻的魏大勋没有理会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的手机,他看着白敬亭,神情专注地问:“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好不好?
  
“我不演了,再也不演了,好不好?我其实也演不像,我总想着把之前那个魏大勋还给你,可我做不到。
  
“重新认识一次,就当我是,怀着对你的小心思,故意接近你的,好不好?你只装不知道,让我能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魏大勋一连用了四个好不好,白敬亭裹紧自己单薄的西装,自心底生出一股不计后果的勇气。
  
“好啊。”
  
他主动伸出手。
  
  
  
  
“你好魏大勋,我是白敬亭。”
  
“你好白敬亭,我是魏大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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